瑶湖明月夜

发布时间: 2022-10-20 | 浏览次数: 218

瑶湖明月夜

南方的夏夜有些闷热,但好在不时有些微风。月亮高悬在天上,我的影子被月光照亮。

能够认识文学院的邓颖波老师完全是一种巧合,但也可说是一种必然。

如每一位爱好读书之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怀有一颗从事文学的愿望,我亦如此。藉由兴趣作为驱使,我选择了文学作为自己的第二专业。由于仅仅是作为爱好,并未打算将文学的课程全部修满,仅打算挑选其中感兴趣的课程作为文学的引路者。

邓老师的外国文学史安排在每周二的晚上。很不凑巧的是周二晚有另外一门选修课,且对于外国文学史也并无过分的兴趣,于是并未打算修这门课。后经由某位朋友的大力推荐,还是选择了该课程。就是这样一节早已被抛弃的课程,最后却成了大二下学年最为喜爱,甚至可能是整个大学时期最为喜爱,乃至对人生观念都产生了较大影响的课程。

由于一开始并未打算学这门课,第一次课没有前去。待我坐在授课教室时,邓老师的课件上已开始展示加缪的《西西弗神话》了。荧幕上是一位在山坡上正在推举石块的神——西西弗斯。石头与西西弗斯块头相近,西西弗斯用强健的胳膊与宽大的手掌用力拖着石头,一只脚在身后作为支撑,健硕的腿用力蹬着,他浑身青筋暴起,额头上闪烁着汗珠。西西弗斯全身的肌肉都展现出一种撼人的力量,然而石块终究还是太大了,在石块即将被推上山顶的一刹那,神的意旨决定着石块最终还是会落下,于是西西弗斯再次下到山脚将石块奋力往山顶推。这一过程永远持续,永无止尽。然而西西弗斯脸上的神情并无沮丧或绝望,反而有一种兴奋与冷静。生命的意义就在这一不断重复的过程之中。

花如此多笔墨去描述这第一节课展示的第一张图片,乃是因为这一图片奠定了接下来整个学期这门课对于我的意义——帮助我找寻生活的意义。

恰逢那时,我正处于许多人所经历过的思考人生意义的时期。生活究竟有何意义?生命之存在究竟有何道理?我们处于这无休无止的循环往复的枯燥生活之中,怎样才算是解脱?

不同于循规蹈矩的老师,邓老师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与节奏进行授课。由于这种教学风格,外国文学史中古希腊这一时期的文学史并不会涉及到加缪的《西西弗神话》,然而,正是如此巧合,我来了,她也出现了。她对我进行救赎。

生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生活其实并无意义,生活本身就是意义。西西弗斯日复一日推石头上山,石头一次又一次落回山脚,这种无法超越的无聊过程谈何意义?然而,正是这种手和脚协调着推石头的过程,其本身就是意义,注意力集于其中,便能获得满足。我们的生活亦是如此,放眼于当下,意义随之而生。

仅仅是看到这一张图片当然无法引起那般深刻的思考,需得有邓老师的分析解答以及对各种现象的分析。邓老师同我们讲述当代现实的种种,警醒我们这一代人究是为何越来越累越来越沮丧越来越多被抑郁困扰。我们追寻生活的意义,却又离真实的生活越来越远。她总是指导我们究竟怎样才是真正的生活,如何才能认识生活。立足于当下,体验每一刻的感受,不要去思考那虚妄的意义。于无奈之中我抓住这一根稻草,逐渐踏上了自我救赎之路。

或许当时未能上那一节课,在他处我也仍能寻得类似的答案;或许这种浅显的剖析并非是真实影响我内心想法的缘由;或许上述体会都只是回忆的玫粉色滤镜。但课堂之上的欢笑与常常不舍课堂结束的想法确是真真实实留存我心。

邓老师总是连上三节课,中途也不休息片刻,但从课堂开始直至课堂结束整整120分钟始终都满含激情。不仅语言声调高亢激昂,多数时候甚至还会手舞足蹈。记得某次提到某种“咚咚锵”的音乐,在座的同学都露出疑惑的神情,邓老师突然大声拍手跺脚演示了一番,班上大半人被她这种突如其来的演奏给吓得不轻,但立即又被这种节奏感极强的演奏引去了注意力。不少同学被老师的表演所感染,甚至一同拍起手跺起脚来,大家都面露喜色,但是恐怕心中还有些默默担心楼下教室正在上课的班级会为此而困扰吧。

邓老师除了热情,搞笑能力也属一流。但凡能够演示出的东西,一律毫无吝啬的展现给我们,并且模仿能力也相当高超。某次提到有只狗非常凶猛的冲她叫嚷,又是在我们没有心理准备的前提下突然模仿狗的姿态与狂吠撕咬声,由于实在太像,我们起初被吓的不轻,随后立即爆发出一阵狂笑,那场面早已不像是文学史课。倘若当时校领导恰好路过我们这间欢闹的教室,不知情的他听见教室里传出的逼真狗叫与全班同学的爆笑声,大概还以为哪位不遵守校规的教师把一只疯狗带进了课堂。如今回想起这些趣事,仍不禁笑出声来。

除了能够充分调动学生兴趣的能力外,邓老师实在是我见过的最富耐心的教师。教室的多媒体总是出现问题(反应后也仍未解决),时常黑屏,经常一节课黑屏数十次,但邓老师从未对此进行埋怨,甚至连面色也从未表现出一丝不耐烦。每次在发现屏幕又熄灭之后,邓老师总是手动点开,然后一刻也不停顿的继续给我们讲述刚才被打断的话题,仿佛期间并未发生任何让人讨厌之事。仅仅是在下面看着屏幕时时熄灭我已感到不耐烦,对于邓老师这种需要处理麻烦但丝毫未觉得麻烦与不耐烦之心态实在觉得敬佩。

大学教师往往有个特点——除非万不得已不写板书。或许是所学专业的缘故,两年大学,能见到教师在黑板上进行板书竟是小概率事件。而邓老师则不然,每节课邓老师总要擦数次黑板。每逢提到某位作家某件作品某种文学现象或流派,甚至是某个字,一定会将其板书出来。或许这种行为并非是什么了不起的特点,但在某种大家都不做而她仍坚持做的情况下却显得弥足珍贵。

邓老师还有一个特点,作业特别特别多,多到每日都有。有时我甚至要调侃,这一门二专的课程,比我主专业全部课程的作业加起来还要多。邓老师的作业并非是强制性,其中大部分都是不用上交,且作业也并不只是为完成学校的课程考核,而是切切实实为帮助我们这群门外汉了解课程所布置。尽管这些作业对我们而言有些许负担,但完成过程到底还是愉快的。如今回想起当时一大清早爬起床朗读《俄狄浦斯王》的话剧,仍觉得既痛苦又充满欢乐。

那堂随堂测试结束后,心中实在有些许不舍,恐怕以后很难再有这样一节让我不愿结束的课程了吧。课程是结束了,但从中学到的种种却会一直留存下去。

犹记得最后一次课的那个夜晚,凉风习习,皎洁的月光照耀着大地,树影婆娑。

 

                              (文/2020级法学3班张品怡)


扫一扫手机查看